70、弥留
别墅前后院隔着一道月洞门，门后是一个方正的院子。
那里面，藤椅、怪石、盆景等散落各处。
院子东西两面，各有一排厢房，而北边是正房，前后横着两排。
病房在正房第一排左手偏厅。
偏厅的面积很大，大概有一百来个平方。
跟整体风格正好相反，那里面出现了好多现代化的诊疗设备。
显得非常突兀。
但没有人在乎这一点，他们都注视着刘伍叶号脉，神情紧张。
赵家儿孙齐聚一堂。
除了赵二姐那几人，赵云他父亲，赵家大哥正守在赵老床边，一步都没离开。
偏厅静得没有一丝声响，时间似乎越走越慢。
突然，刘伍叶放开了他的手指。
那就像发出一个信号一般，整个房间都活了过来，大家的视线随着手指移动。
刘伍叶将赵老的胳膊轻轻抬起，放进毯子里面。
然后，他扒开赵老的眼睑看了好几遍，接下来，又观察了嘴巴许久。
最后，刘伍叶还将赵老身体上下都摸了摸。
他随即满脸严肃，沉默不语。
其实，他父亲的至交好友已经替赵老诊断过一次，那人束手无策。
刘伍叶父亲了解了病情，也没办法，他爱莫能助。
所以，刘伍叶早就知道赵老的情况。
但作为一名医生，他还是认真地检查一番，只是结果更不容乐观。
众人眼巴巴地望着刘伍叶，祈祷他说出令人振奋的消息。
可看他那表情，大家的预感非常不妙。
赵三叔和赵小姑都是急脾气，不过，赵小姑也只是使劲搓着手，干着急。
可赵三叔管不了那么多了：“刘院长……”
“老三！”他话一出口就被赵二姐轻声喝止，赵三叔只好憋着一口气作罢。
赵大哥仿佛没有看见一样，有条不紊地整理赵老的病床。
接着，赵大哥又抓起赵老的手掌，放在脸边，感受了一下他父亲的体温。
刘伍叶望着赵大哥的动作。
他慢慢地开口说道：“明日卯时！”
赵大哥的身体明显怔了一下，随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。
将他父亲的手轻轻地放下。
赵老那些孙子辈还不知道刘伍叶的意思，一副凝重又疑惑的表情。
可赵老几个子女完全明白那是什么时辰。
赵三叔一下子愣在当场，两眼瞬间无神。
赵二姐没有往日的镇定，她身体像被抽空一样，晃悠悠地向一旁倒去。
幸好边上一位女孩眼疾手快，将赵二姐托住。
赵小姑也呆愣了一下，紧接着，那豆大的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。
她扑到赵老的床前，大哭了起来。
这几人的表现让小辈们知道了那几个字的含义。
全都悲悲切切。
短短一瞬间，偏厅就被一股浓厚的悲伤包围，触动了大家心底那处柔软。
赵大哥第一次开口，他那声音沉着又冷静。
“老四，别哭，别打扰父亲的休息，回头又该打你屁股。”
赵小姑立即捂住了自己嘴巴。
只是她那泪水根本控制不住，流过不停。
赵大哥仔细地端详了他父亲几遍，再转过身去问刘伍叶。
“刘院长，难道真没有一点办法嘛？”
刘伍叶还算有几分担当，没有隐瞒地说出了真实情况。
“赵先生，我父亲和他好友都了解过赵老病情，全都无能为力。
“我刚才检查了一番，发现病情又加深了一步。
“赵老的身体器官已经衰竭，跟正常人不同，那潜在机能不敢随意唤醒。
“如果强行使用刺激手段，只怕会加速衰竭进程。”
赵大哥那眼神飘忽了两三次。
“不管怎么说，还是谢谢刘院长跑一趟，请刘院长去隔壁喝口茶。”
赵大哥走了两步，虚手一礼，邀请刘伍叶和他一同前往隔壁客厅。
只是一个声音让他停了下来。
“爷爷醒了！”
最近两天，赵老已经进入昏迷状态，只能靠输液维持生命体征。
所以，那道声音异常惊喜。
而它似乎影响了所有人的情绪，偏厅的氛围不再那样沉重。
众人都一眨不眨地盯着赵老的动作。
只有刘伍叶知道那是回光返照，他走到一边，没有打扰那一家人最后的团聚。
赵老慢慢地睁开了眼睛。
不过，他意识还有些模糊，眼睛没有焦点。
赵二姐和赵小姑霸占了床头两边，都低着脑袋在赵老耳边轻声呼唤。
“爸，爸……”
“爸，听见了吗……”
慢慢地，赵老的眼睛出现了一点神采，他嘴巴微张。
赵小姑凑近了赵老的嘴边：“起……坐……”
她一下子明白了赵老的意思。
“爸他要坐起来，他躺累了，你们拿一床被子过来。”
赵小姑的话就像命令一样。
众人都动了，他们到处寻找一床被子，最后，还是那个女孩递来被子。
顿时，有人抱着肩膀，有人托着屁股，有人抬着双腿。
赵小姑将被子叠好形状放在赵老身子下面。
接着，赵二姐慢慢地摇起了床头，让它呈一定的倾斜角度。
只是稍微将赵老挪了下身体。
可赵老却像经历了剧烈的运动，身体疲劳了很多，呼吸都加重不少。
等赵老稍微好转一点，时间都过去了好几分钟。
赵小姑看见他父亲的状态，轻声问道：“爸，好些了嘛？爸……”
赵老听见声音，慢慢地转头看了下赵小姑。
兴许是认出了自己的女儿，赵老点了点头。
就那一个简单的动作让赵小姑兴奋起来，眼睛里又开始酝酿泪水。
同样的，大家跟赵小姑一样，全都高兴起来。
赵二姐立即凑到赵老眼边：“爸，还认识我吗？爸，我啊？”
赵老的眼睛迷茫了一小会。
然后，他在赵二姐那忐忑的目光下点了点头。
赵二姐瞬间跟小孩子一样，和赵小姑不相上下，两人就差跳起来手舞足蹈。
随后，赵老那孙子辈都依次上前跟他问好。
大部分人都没被认出来，只有赵云和那个女孩让赵老有所反应。
尽管如此，可赵老的表现还是令赵家上下喜出望外。
赵三叔一把抓住了刘伍叶的手。
“刘院长，您看我父亲是不是快要好了，您再想想办法？”
听见赵三叔的声音，大家都带着期盼的眼神注视着刘伍叶。
刘伍叶望着那一双双眼睛，他不忍心打破他们的希望。
可他作为一个医生，有时候，必须让家属接受现实，他要说出实际情况。
只是另外一个声音抢先了一步。
“赵老那是回光返照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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