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71.隐晦之情


  薛牧之事尚无迹可寻, 两人只能再等一等。

  转眼到了薛牧生辰前一晚,薛哲兴冲冲的进了家门,道:“爹娘,阿牧的生日快到了, 我去镇上酒楼买点吃食回来, 他小时候不是最爱吃芳云斋的点心么,还有老佟家的叫花鸡……”

  “花这心思做什么, 在家随便吃点得了。”薛父喝醉了酒倚在炕头上道。

  薛母则抬头道了句:“就他那副身子,不值当的,别去了。”她的脸上写满了冷漠与厌恶。

  薛哲脸僵了一下,笑容渐渐收了起来, 道:“爹娘, 阿牧是你们亲生的。”

  薛父薛母只当没听见。

  薛哲脸『色』难看,甩门离开了。

  他站在家门口望了望天, 独自跑到河边坐下, 心中郁结之气难以纾解, 便随手抓了一把石子丢出去, 石子掠过水面,打了几个水漂。

  他盯着水花发怔。

  “阿哲哥。”

  他知道来的是方念,每次他生了闷气,方念都会来找他。

  “你别怪舅舅舅母,他们心里也苦。”

  薛哲摇了摇头, 叹了口气道:“念妹, 我知道, 可这家里谁心里不苦呢,爹娘不过就是遭了些白眼罢了,阿牧才是最难受的,他一辈子都毁在这身病上了。”

  “爹娘他们太过分了,阿牧被外人欺负还不够,连亲生的爹娘都对他不管不顾。”

  方念和他并肩坐在一起,默然听他说着。

  又一个石子落入水中,薛哲道:“阿牧小的时候最喜欢和我一起打水漂了,每次比我打得远,都会炫耀很长时间。”

  那个时候,薛牧才五岁,村子里能玩的不多,这条河就成了两人最常来的地方,捉虾捕鱼打水漂,呆一整天也不厌烦。

  薛哲比薛牧大五岁,是看着弟弟长大的,时常庆幸爹娘生了薛牧,自己可以有个玩伴,六岁以前的薛牧活泼开朗,是个小鬼灵精,和薛哲的关系好得不得了,几乎是他的小尾巴,去哪都要跟着。

  然而这一切,都终结在六岁那年,曾经的薛牧停留在薛哲记忆里,现实中再也寻不到。也只有在记忆里,他们还像是兄弟,家还像个家。

  薛哲没有说太多,半晌,他抹了把脸,重新站起身来,对方念道:“念妹,我出去一日,晚上就回来。”

  “你去哪里?”

  “去镇上给阿牧买吃的。”

  阳光下,他摆了摆手,身影渐渐走远。

  安宁注视着他的背影,眼底忽然间泛起酸涩来。她不是一个容易感动的人,但她承认,她被薛哲打动了,某一刻,她心中竟然冒出一个念头:如果她有这样一个哥哥就好了。

  阳光洒满河岸,遥光望了她一眼,察觉到她情绪的变化,也随着她的视线看向那个背影。

  此时,薛哲已化作一点,消失在远方。

  *

  画面舍去了镇上买东西的部分,这一日便过得飞快,落日余晖将云朵镶上一道金边,河岸出现薛哲提着包裹的身影。

  他笑着走进家门,照例被爹娘唠叨一顿,说的是同一套话,甚么浪费钱财云云,薛哲不以为然,心里只想着明日阿牧生日,看到这些东西兴许会开心一点。

  他把手里的物什拿进厨房,方念接过去,二话不说,分开装进木碗木盘里,收拾进食盒扣紧。这年头都用瓷碗,木碗很少,恐怕价钱更贵,也不知道她是从哪里买到的。

  薛哲哑然,惊奇的问道:“怎么换成木头的了?”

  方念叹了口气,道:“他这一年摔了多少碗,你知道么?”

  薛哲不说话了,薛牧『性』情暴躁不是一天两天了,以前还只是把碗推开,现在恨不能扔到他身上。

  而他对薛牧日益递增的戾气束手无策。

  “明天我跟你一起去吧。”方念道。

  薛哲点头说了一句“好”。

  事实证明两人都拿薛牧没办法。第二日,遥光和安宁再一次见到薛牧发脾气,他不叫不吼,只会阴沉的摔东西,而且他不会打翻自己屋子的东西,只扔别人递给他的,极度的厌恶和拒绝。

  薛哲的笑凝固在脸上,他为人大度,疼爱弟弟,但毕竟是个人,一颗心被刀割得久了终究会痛的,他握了握拳,走过去抓住薛牧的肩膀。

  安宁以为他就算不骂薛牧混账,也会怒吼着说一句诸如“你给我清醒一点”之类的话,结果……两人眼看着薛哲嘴唇颤抖了两下,声音又低又轻,却是劝道:“阿牧,你……你别这样。”

  遥光和安宁一阵无语。

  却不想薛牧闻言竟有了反应,他缓缓看了他一眼,动作生疏迟钝,像是在思索着什么,许久,他嘶哑的开口道:“滚。”

  他说,滚。

  薛哲面上的血『色』一点一点褪了下去。

  突然,一个身影越过薛哲走到床边,扬手就向薛牧打了过去,薛牧脸上蒙着布,巴掌落在他脸上没有声音,但他整个人被打得歪倒在床上。

  “向你哥哥道歉!”薛哲愕然,他没想到方念会出手打薛牧。

  “阿哲哥,从没做错过什么,该给你的都给你了,你可以气外人,气你爹娘,唯独不能生他的气!道歉!”方念眼眶微红,气得浑身都在发抖。

  薛牧也在发抖,他吼了有一声,腾的站起来,一把将薛哲推远,食盒被撞翻,他上脚一踹,里面的东西掉了满地。

  他嘶声叫着,道:“滚滚滚!”

  薛哲哪里肯走,他上前抓住他的手,试图阻止薛牧发疯,薛牧身子一震,怒气反倒更盛,忽然反过来抓住薛哲的手腕,用力一扭,薛哲手腕瞬间便脱臼了,他桀桀怪笑着,在薛哲和方念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,狠踹了薛哲几脚,一边踹一边道:“让你好心,让你施舍!”

  方念尖叫一声,想去拦薛牧,被他一脚踢到心窝,这一脚毫不留情,方念气血翻涌,噗的喷出一口血来。

  薛哲瞪大了眼睛,怒吼了一声,终于还手了,一拳将薛牧打向一边,叫道:“够了,够了!”

  薛牧坐在地上嘿嘿的冷笑起来。

  薛哲抱着方念夺门而出,眼睛通红。背后,薛牧脸上的布掉下来,『露』出不曾示人的面皮,那是一张丑陋的,布满脓包的脸,还有一角鲜红,似是没了皮肤。

  他兀自倚着墙笑着,面目狰狞。

  窗外厚云浓雾,连天都变成了深浓的灰『色』,他一直在笑,笑着笑着却有水渍嵌在脸上,点心和叫花鸡撒了一地,他手指『摸』到一块,慢慢将它碾成了碎末,许久之后,又一点一点捏起来放进嘴里。

  安宁不禁对遥光道:“此人『性』子真别扭。”

  不晓得薛哲知不知道。

  遥光则言:“如果我们在薛哲的记忆里,他必然是知道的。”

  安宁愣了一下,意思就是薛牧的『性』子,薛哲是很了解的,虽然他没有回头,但是他知道薛牧会把糕点吃掉。

  她收回方才那句话,别扭的是他们兄弟两个人。

  薛牧是死是活,薛父薛母都是不会管的,因此他屋子里的响声没有惊动两人。薛哲抱着方念回了房间,天『色』已晚,村子里又没有大夫,薛哲只好凭着自己从前学过的浅薄医术,隔着衣物为方念检查了一下,薛牧力气虽大,但没有下狠手,方念的胸骨没有断,手臂上『露』出些许青紫淤痕,应是抹点『药』养上几天就可以了。

  他将方念平放在床上,盖上被子,自己转身去厨房煎『药』,那草『药』都是许多日子以前为皮肤有伤的薛牧买的,如今却给方念用上了。他端着碗进屋,轻唤了一声“念妹”,方念勉强睁开眼睛,靠着薛哲把『药』喝了。

  “阿哲哥,你的手怎么样了?”方念咳了一声,道。

  薛哲的手腕上有一圈乌青,但已经复归原位了。他沉默了一下,道:“没事了。”

  方念点了点头。

  薛哲放下碗,踌躇了一下道:“念妹你……阿牧此番做错了事,但你不要……”

  “怨他?”方念冷哼了一声,道。

  薛哲一怔。

  方念道:“阿哲哥,你心疼他,却不心疼我么?”

  薛哲不敢看她,撇开了头,喃喃说不出话来。

  方念素日温柔,如今突然说出这样的话,在安宁看来,委实是被这两兄弟『逼』急了。她将薛哲的手打到一旁,背对着他躺下了。薛哲不说话,却也不放心离开,就在凳子上坐下守着她。

  “念妹,我不是要为阿牧求情,但他从六岁至今,活得太过辛苦,若我是他,恐怕没有这份心志。”

  方念暗自咬唇没有回头,却冷冷道:“他活得倒畅快,要疯就疯,仗着自己命苦,也不让别人好过。”

  薛哲脸『色』一下就变了,这些话,方念来到他们家近十年,都是没有说过的,也许这才是她心里真正的想法。

  “方念说得不错,”安宁闻言,难得深有同感,对遥光道,“我听说过恃美行凶的,没见过恃苦行凶的。”

  遥光弯了弯唇,因她这副忿忿样子很是少见,不由让他有点讶异,便道:“你觉得薛哲此人很好?”

  安宁微怔,“好”是个什么形容?

  “薛哲作为男人是不大行,”安宁忽道,“但作兄长来看,还是不错的。”前者是从方念的角度说的,薛哲分明就是个榆木疙瘩。

  不曾想,无脸仙君“嗯”了一声,转头道:“你怎知他不行?”

  安宁随口道:“不行就是不行。”

  眼前方念已然气到落泪,道:“你去陪你弟弟吧,下次他要杀我你也别拦着!”

  薛哲面上一苦,终于意识到这次薛牧是真的太过分,他为他说话,确实不妥,于是凑近拉住方念的手臂,道:“念妹,你……你别生气。”

  方念又一甩手,道:“你弟弟是个宝,他可怜要人体谅,其它的人要死要活,你都别管。”

  薛哲心知方念在气头上,这是她第一次发脾气,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,只抓住她的手不说话,一推一搡之间,方念与他越来越近,转眼就跑到了他怀里。

  安宁看得愣住。这时忽听耳边,无脸仙君叹道:“你这番再看他,行是不行?”

  安宁转眼,目光碰到身边男子含笑调侃的眼睛,电光石火间,明白了他那点隐晦意思。

  她脑海中轰鸣一声,完了,无脸仙君又疯了……

  莫不是穿进记忆脑子坏了?

  莫不是被云泽那厮带歪了?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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