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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84.番外一重华帝君


  岁月倏忽而过, 不知几何。

  自沧溟一战后, 六界被打扫得一干二净, 人界更是以极快的速度恢复了生机, 清澈的天空下, 人们的脸上重新有了光彩, 众多修仙门派如雨后春笋般冒出头, 而作为修真巨擘的沂山仙派,则成为了这些门派的朝圣之地。

  凡间最东边的山脉绵延起伏, 草木青葱,沂山仙派就伫立在这片盎然的绿意之中。最高的山峰上, 亭台楼阁簇立, 檐上挂着玉清铃,随风摇摆,仙鹤舒展身姿,飞过碧瓦, 一派仙家盛景。因每日都有客来,大殿便显得人气鼎盛, 香火不断。

  直到近黄昏时, 人流稍散, 掌门宣文真人才清闲下来, 正准备吃盏茶, 门外忽有窃窃私语声传来, 道童们结束一日的功课, 聚集在门口说着什么, 宣文真人皱了下眉,唤来弟子,询问出了何事,弟子如实道:“师父,今日晚霞甚美,与寻常不同,弟子们年纪小,头一次见到,就议论起来了。”

  宣文听后哑然失笑,不过细细一想,沂山仙派的弟子就算年纪尚轻,不至于看个风景有这么大动静,于是也生出了几分好奇,放下茶杯,笑道:“那为师也去赏一赏。”言毕,随弟子迈出殿门。

  这一出去便愣住了,殿外景色确是平生仅见。

  天穹晚霞竟有七色之多,双悬于空,仿佛天外有天,流光溢彩,照亮一片土地,更奇妙的是这霞光只浮在沂山之上,其它的地方都没有。

  宣文惊憾莫名,思量片刻,吩咐弟子在前殿招呼客人,自己去后山看一看。

  弟子闻言讶然,不禁问道:“师父,天色已晚,还会有客来么?”

  宣文沉吟道:“霞光普照只在沂山,其它门派必然会好奇询问,你且候着罢。我方才浅探了一番,山脉灵气亦有波动,不知何故,后山乃禁地所在,也许有些说法。”

  弟子点头,弯身行了一礼。

  宣文转身向后山行去。

  穿过竹林,越过弟子屋舍,便是后山范围,这个时辰弟子们都回了屋舍用晚膳,山上很是清净,走了许久都不见一人。

  暖风轻送,吹拂枝叶翩翩舞动,石子路上,宣文走到半截,似察觉到了某种异样,皱了皱眉,他低头看了一眼腰上的铜铃,脚步微顿了一下。

  “何方神圣,不妨出来相见。”宣文深呼吸了一瞬,心中有了定数,声音在山间荡开,却无回应。

  风停时,他无意中转了视线,这一看,视线便定在了某处。

  方才还无人的山路上,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高挑的人影,他着一身墨色,衣裳用金丝滚了边,宽大的衣摆绣着星河,那人伫立在暗色里,几乎融入其中,一张容颜却似照亮了这方天地,俊美无比。他投来的目光很淡,无波无澜,宣文却看得一惊,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。

  宣文的道行比普通修仙之人要高上数倍,神仙妖魔皆能分清,很快就判断出了来人的身份。

  此人是个神仙,而且绝非寻常的仙人。

  “你是……”宣文惊愕不减,挑选着用词。

  “不过山野中人,”对面的仙人在此时开口,接过了他的话,“今日冒昧叨扰,是为拜会一位故友。”

  宣文又诧异了一回:“友人?”

  仙人道:“贵派祠堂中,供奉之一。”

  宣文消化了一阵子,才冷静下来,问道:“沂山传承至今已有百余代掌门,不知贵客说的是哪一位?”

  “第二代传人,俗家姓名‘苏浔’。”

  *

  祠堂中,宣文数度迎着烛火,打量那位大有来头的仙人,他正仰首而望,通身气度不凡,清隽幽雅,且不论长相,便是风姿也是世上难见的。

  宣文暗中掐指算卦,用了一刻工夫算出了卦象,言道面前的人不是甚么仙家,隐约有神灵之象,他背后渗出些汗来,不可思议的又算了几遍,依然如此。

  思绪飘摆,他心中尽是惊疑,却不期然想起一桩凡尘俗事,这些年,凡间信奉神仙的人多了起来,有些人更是花钱为神仙塑像,一心一意朝拜。这么多神仙中,有土地公灶神那等地仙,也有嫦娥月老那等天仙,唯独有那么一位,凌驾众仙之上的神灵,名字还是凡人们自己取的,叫四海神君。

  难不成今日自己竟幸运至此,得见传说中的神灵?宣文难以置信的想。

  那旁,仙人已为祠堂上供奉的牌位上了香。

  宣文站在一侧,目光有些复杂,看了看他,又望了望层叠的灵位。

  “神君原来和鄙派有这等渊源。”出了祠堂,宣文叹了一声,道。

  那位神君则言:“多年以前的旧事了。”

  宣文点了点头,神君驾临得太过突然,他心有惶惑,一者是没想到自己的祖师会和神仙有交集,二者不太理解为什么这位神君早不来晚不来,偏选了今日到此,一时间思虑重重,不知该说什么。

  后来想到两人之间的关系,便讲起自己听说过的、关于那位祖师的事情,最后补充了一句:“……列代祖师都会留下一本札记,数千年尘封而不腐,神君若是想知道更多,我可替神君取来。”

  神君道了声谢。

  宣文按照标记将札记取了来,交到了他手上,故交之情,自然比他们这些隔了数代的弟子要亲密一些,宣文也就任由神君将札记借走了。

  待神君身影彻底消失,他才想起自己漏过了一事,本该说予神君听的。

  说的是沂山传承下来的传统,每一代掌门在行将就木,羽化之时,都会选在禁地洞府中度过,然而这位祖师,却是在后山竹亭中离世的。有人说,祖师临去前,曾远望竹林小路,久久不愿合眼,最终叹息而去,说的最后一句话是:

  “等不到了。”

  弟子们猜测多年,也未搞清楚他要等的是什么人。

  时至今日,此事好似有了眉目,该不会……等的是这位神君罢?

  宣文遥望远方天穹,浮想悠悠。

  沂山上,霞光随贵客离开而减弱,但依然可见瑞气喷薄而出,滚着金光穿越云层,直上云霄。一路飞跃琉璃壁、寿星台,落在星辰最璀璨的地方。

  那是仙界的九重天。

  而眼下九重天上最热闹的,当属天庭凌霄殿。几座长桥边,金甲仙将执戟悬鞭拱卫大殿,数根赤须龙金柱托起葫芦顶,明霞映着天光,照在丹墀之上。数十镇天元帅及众位仙卿赫然在立,分列殿内两侧,正中则坐着金簪珠履的天帝。

  今日本是三日一期的朝议,仙界知晓名号的仙家皆在此处,算起来,他们从金钟撞动至今已站立多时,却始终没有谈正事,似乎在等什么人的样子。

  半晌,进来一位仙侍,整了整衣衫,向正座行了一礼,道:“启禀陛下,玉明宫的人回了话,帝君今日就不来上朝了。”

  座中人愣了一下,道:“哦,可细说了原由?”

  仙侍如实道:“说了,帝君似是下凡去了。”

  众仙面上都有些诧异神色,其中一位从行列中迈出了一步,行了礼,转头对仙侍道:“不知仙侍可与玉明宫的人说了本君之事?”

  仙侍点了点头道:“西海水君的事,小人怎敢忘却不表。不过玉明宫的人说,帝君他老人家都知道了。”

  被称作西海水君的仙卿一时哑然,摸了摸鼻子。

  天帝笑了笑道:“是了,世间之事逃不过帝君的眼睛,唔……既是有事,不来也罢。待朝会结束,朕亲自去向帝君请安吧。”

  天帝乃六界之首,一人之下万人之上,“请安”二字从他嘴里说出,怎么听都有点错位,然而在场的仙卿没有一个觉得不妥的,原因无它,如今凌霄殿里的所有神仙,上到天帝,下到仙兵,全仰赖着这位帝君,才有机会位列仙班,这么一来,可不要供着么?

  帝君名号“重华”,取星辰重绽、光芒翻涌之意,是六界唯一一位神灵,凡间有不懂仙人称谓的百姓,也称其为“四海神君”,方便日常供奉。

  从前的仙界是没有帝君的,重华帝君的名号也是在尘鬼消亡后才慢慢传出来的。那时六界除了人界和冥界通连,还处于轮回之中,其余几界基本凋零了,仙界更是被上任天帝毁得彻底,比白纸还干净,帝君回归后,着手规整仙界,重做了仙魔等数界族人的命格,将六界重新关联起来,苍穹之上,才又有了星位,而六界也跟着恢复了生机。

  殿中这一班仙卿,很多是那时升上来的,因此尤为感念帝君恩德,如果说天帝掌管的是六界政事,那么重华帝君管的就是六界命格,两相对比,重华帝君地位超然。

  而仙界新来的一些仙家不知道的是,这位帝君其实还有另外一个名字,与重华字义略同,在此前用了多年,因近些年少有人提及,便被人慢慢遗忘了,只有帝君亲近的人知晓。

  那名字是——遥光。

  *

  阿澄在玉明宫里等了一个时辰,打发了三波来问安的人,才见遥光从外面回来。

  他上前递了热茶,将朝会上议论的事跟他通禀了,然后道:“前边天庭遣人来过了,见您不在,就回去了,末了带了天帝一句话,说陛下处理完公事就来拜会。”

  遥光面色淡淡,言道:“本座今日不见客。”

  阿澄讶然,问道:“主子有事?”

  遥光言简意赅的道:“闭关。”

  他眸子清冷,言语间态度疏离,不过阿澄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对,点了点头。

  再抬眼时,遥光的身影已经向后殿去了。

  玉明宫原本就人少,玉树摇曳,孤雀不鸣,他一人前行,影子混在树影里,从背后看,确有几分孤寂。

  阿澄注视着主子的背影消失在星辰殿中,良久之后,小声的叹了口气。

  许是遥光如今的性子和位置都有些孤冷的缘故,天上的人便觉得帝君是个不好亲近的人,与玉明宫往来不多,只有阿澄这样的旧人,才知道帝君真正的性子并不是这样的,或者说,以前不是这样的。

  当年还是仙界太子的遥光,待人温和,很容易让身边的人产生亲切感,阿澄从前也是个热闹的性子,每日在他身边插科打诨,他时常弯唇浅笑,就在一旁看他演戏,偶尔还会反过来逗逗他。

  但是如今……一切都变了。

  阿澄在他身上看不到一点暖意,重生以后,他好像把自己封了起来。当然不是说现在的性子有何坏处,只不过在阿澄看来……太苦了些。

  也许一个人撑了太多年,就会变成这个样子罢?

  故友早逝,遍地枯骨,还有怀中失去气息化作尘灰的女子,都成了夺命的刀刃,没有杀死他,却夺走了所有的快乐和温暖。

  阿澄闲暇时曾换位思考,亦觉不寒而栗,若世上只留下他一人,那还不如不留。

  这些年,他眼睁睁的看着主子一门心思扑在星盘命格上,重建了六界,让许多人有了归路,然而,主子最想见的人,依然不在其中。

  神灵也有力所不及的事么?阿澄这般想。

  虽然此次不大清楚主子为何突然闭关,但他下意识觉得与某些人的星盘命格有关,遂嘱咐了玉明宫里外不得打扰,一个人守在了外殿。

  仙界皆知,六界的星位命格都在玉明宫的星辰殿里,强大的法力罩住了此地,除了遥光无人能进。星盘分三层,分别为天、地、人,六界分列,各归其位。

  里面很多命格是遥光填上去的,有的星位则是用神力直接创造的,一命代表一星。星位初生,一般光芒很弱,要用神力养上一段时候才能稳定,有一些命格特殊的,要做很多遍才能挂在盘上。这还不算完,魂魄肉身都得有了合适的契机,才有机会呼应星盘,凭空而生。

  天地的规律,就是神灵也得遵循。

  遥光曾有很长的时间,不吃不睡,将所有的法力都放进了星盘,最终的结果……也只有他一人知道。

  闭关基本就是为了星盘,只不过今日有点不同的是,他还带了一本手札进去。

  坐在书案后,他抬眸望了一眼飘动移转的浮星,随手翻了几页,略略看过。上面记录着苏浔那些年来的旧事,大多是关于沂山的,只有在每年的七月十五,一张纸近乎空白,唯留下四字:故人未至。

  他的手指停顿在那几页,阖了阖目。

  寻到这本札记,是意料之外,他本没想去沂山,毕竟过去多年,念之无用,下凡还是受了星盘的指引,沂山对应的星象有异样,若他不去影响,在没有神器庇护的情况下,山中灵力恐怕撑不了一年就要消散了,仙派运势也将结束,他便找了个由头进了山。

  没想到竟得了故人之物,岁月……仿佛没有那么长了。

  一本札记翻到最后,记忆至此终结,封皮却陡然变厚,手感与前几页不同,遥光轻捻了一下,从夹层里翻出了两张纸。

  上面没有字,是两副保存完好的画,墨色未褪,各有一对男女,眉目清晰。

  他微怔,握着纸的手,似乎颤了一下。

  很轻,却很明显。

  视线在那薄薄的纸上徘徊良久,终是沉默,他将纸叠起,放回原处。

  那一日,门外无人知道,星辰殿中出了意外。

  素来掌管星盘的重华帝君,在将神力尽数输送进星盘后,元神竟被困在了里面,古怪的倦意笼住了他。

  星盘神秘莫测,遥光有意探究下去,因此没有挣脱这股力量。

  睡意对他来说已然十分陌生,从当年苏醒至今,他再没有睡过觉,不能亦是不敢,六界有数不清的事情需要他做,少歇息一刻,便能多做些事。不敢……则来自于他的心魔,他怕自己陷进虚幻的梦里无法自拔。

  而今次情况特殊,他没有丝毫准备,直跌进星盘为他编织的梦境中。

  冰冷的黑暗撕开一道口子,里面裹着甜美却伤人的蜜糖。

  他落在凡间灯火中,被灿烂的光芒包围,人群络绎不绝,布满了长堤与石桥,孩子们提着灯笼你追我赶,在脚边嬉笑打闹,他们的双亲却是不管,笑看着他们玩耍。

  河灯节。

  他怔然片刻,缓步从人流里穿过,行人摩肩接踵,都沉浸在喜悦里,没人注意他。

  这里很热闹,不只是这座小城,远处连接着的小镇村子也点着灯,汇成浩瀚的灯海,亮过天上的星河。

  望着眼前的一切,他淡漠的眼眸终于有了些波澜,然而孤独的身影始终与这片热闹格格不入。

  明明是神仙,却像游荡在凡尘的孤魂,一叶飘萍,随波逐流。

  他随意选了条小路,沿着河岸往前走,看流水将河灯送向远方,这些河灯形状各异,以莲花居多,河边有孩童认真的许了愿,将手上的灯放进水里。

  此时流水轻缓,小童有些心急,用手拨了两下水,想让灯走得快一点,结果脚下不留神打了个滑。

  幸好遥光离得近,一伸手便能施救,未曾想他的手没碰到实物,而是一下子就穿过了小童的身体,他微怔,方知梦境里的人都看不见他。眼看那孩子就要落尽水里,他蹙了蹙眉,正欲试其它法子,岸上忽有一股烟气,越过他将孩子勾住了,安全的送回了岸上。

  他收回了手。

  那孩子平复了心境,被双亲带着去向好心人道谢,他道:“谢谢姐姐。”

  遥光没有回头,只听见女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,柔和的道:“不用谢,以后小心些。”

  她的声音没什么特别的,传入遥光的耳中,却成了另一个样子,他垂着的眸子,在听到她声音的一刹那霍然睁大了,波光粼粼,掺杂着震惊和惑然,甚至还有一点惧意。

  他手臂发抖,僵着身子不敢动弹,心底生出黑暗的颜色,仿佛轻易就能将他吞没,那是他的心魔。

  一个瞬间,脑海中划过千万个念头,每一个都在说“不可能”,记忆里的声音,怎么会出现在星盘中。

  许是梦境罢……哪怕不是星盘,他也会做这样的梦,梦里尘世温暖繁华,他思念的人安然无恙,在漫长的时光里,陪他看遍星河灯海,相约白首。

  他合上眼眸,努力维持多年的清冷神情,霎时分崩离析,在许多年以后,唇畔第一次露出苦涩且凄凉的弧度。

  痛不可抑,铺天盖地的啃噬着他。

  剧痛中,他的衣袖被一只纤细的手拉住了,女子的声音再度响起,她唤他:

  “无脸仙君。”

  红色的血丝攀上他的眼睛,他的身子微晃了一下,用尽全力,移转了方向。

  万家灯火成了幕布,光华夺目,却不及女子一张笑颜,她从幽深的记忆里蹁跹归来,站在光芒之中,静静的望着他。

  星盘的梦境有虚有实,她似立于虚实的边界,又似打破了这层界限,倔强的来到他的眼前。

 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,直愣愣的看着她。

  女子并不在意他的神情,弯了下眼眉,嗔道:“不是说好一起放河灯,怎么不等我?”

  他一眨不眨的望着她,从眼眉到娇柔的唇瓣。

  她笑了笑,眼睛弯成了月牙,道:“才分开一会,怎么好像不认识一样?”

  “是不是背着我做了什么?”她装作讶然,摇了摇他的袖子,一迭声的唤他:

  “无脸仙君……”

  不等话音落下,他倏然动了,伸臂将女子挽进自己的怀里,紧紧地扣在怀中,仿佛要将她融入自己的骨血。

  女子一怔,唇边露出一抹浅笑,亦反手抱住他。

  她的肩头有微微濡湿的痕迹,她感觉到了,于是更紧的抱住眼前人。

  “阿宁……”他的阿宁,他的阿宁,无所谓幻象,就算是缥缈的梦境也没关系,就一会,让他醉在梦里抱紧她。

  “我想你了。”日以继夜,不曾断绝。

  她眼中有潋滟的温柔,轻轻的吸了吸鼻子,道:“我也是。”

  我等你,很久了。

  在岁月的尽头,在你沉睡的梦里。

  不知相拥多久,她仰起头,注视着他的眼睛,对他说:“无脸仙君,你看河上,我们的花都开好了。”

  他顺着她的视线回望,果见莲花灯缀满河流,花瓣舒展,熠熠生辉。

  梦境消退,他自星辰殿中醒来,水滴滑过脸颊,落在手札一角。

  未曾知会任何人,他行色匆匆,离开了仙界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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