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4章 回忆片段
黎弦一个人拿着一碟梨子在角落里吃着，独观这一堂热闹。不是要端明星的架子，也不是没有其他相熟的同学，只是无论怎么自欺来这里是为了见那三十五个同学，当那第三十六个人出现时也无暇他顾了。
可现在两人一个在这端，一个在对角线的那端，站成了最遥远的距离。黎弦咬了一口酥梨，淡淡的清甜在口齿里漾开，也聊当一味治愈。
她端起一支高脚杯，百无聊赖地观察那晃动的葡萄色，好像今宵的美妙时光都如斯流逝了。纤薄而高挑的酒杯在她手中摇摆，更衬那指尖玲珑剔透，温润如玉。
“你是黎弦吗？好久不见，你比以前更漂亮了。”一个男声在她身后响起，黎弦转头，发现是从前的体育科代表唐屹。七年不见，还是那个笑起来阳光四射的大男孩。
她大方一笑，礼貌回应他的赞美：“唐屹呀，好久不见，谢谢。”
唐屹看她那亲和的笑容，一点大明星的架子都没有，又像回到了从前一起上学的日子，整个人也更放开了：“虽然这样说可能太直白了，但是我也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明星，真的是比电视上看还美！”
她一身雪白皮，比鲜摘的酥梨还干净，纵使只是露出一双纤丽的手臂，也足以让他看得两眼直楞。
唐屹嗓门大，就这么叫唤了两句便把其他同学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。
“哇，是黎弦。”“咱们班的大明星来了！”“弦弦好久不见啊！”
好几个同学围了过来，露出惊喜的目光，有一两位还是旧时相熟的朋友。这一下子把黎弦都弄得有些不好意思，大家这么热情欢迎她，自己却因为某个人而一直回避聚会。
曾经关系交好的女同学谢琦琦上前，感慨道：“哇，真的是你呀！自从你转学之后都已经七年没见了，没想到你还会来参加同学聚会，是哪位神仙把你请来的？”
“正是在下。”苏湛不知道从哪冒了出来，伸手作了个鞠躬礼，嬉皮笑脸的。
谢琦琦一脸嫌弃地摆摆手，嘟囔道：“就你能把小仙女请来？你背后肯定有人！”
“我背后？我背后不就是你吗？”苏湛故意转过身背对谢琦琦，把这问题敷衍过去了。他面对着黎弦眨了眨眼，似笑非笑，两面调侃。
黎弦心虚地偏过头，轻咳了一声：“其实苏湛叫过我几次了，就是不凑巧都没有安排上，我一直挺想见见大家的。”
谢琦琦白了苏湛一眼，径自绕过他去拉黎弦的手，满心欢喜：“你还跟以前一样，真好。”
从前黎弦人缘就很好，只是转学后一去经年，又成了当下乐坛最火的流行女歌手，才与这班老同学疏于联系。
“谢琦琦，你近视度数又涨了不少吧？这哪是一模一样，人家现在是大明星了，华语圈最红的女歌手。”苏湛又从背后冒出头来，故意把谢琦琦的意思曲解成身份、样貌。
屡屡被苏湛调侃，谢琦琦气得两颊鼓鼓，狠狠道：“你反正是一模一样，皮痒，欠揍！”说着，她作势便要去捏他的胳膊。
苏湛左躲右闪，大家笑作一团。这一角里欢声笑语，好生热闹。
唐屹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黎弦，看她众星拱月环绕其中，半晌才鼓起勇气问道：“黎弦，我想八卦一下，你还是单身吗？”
“什么八卦一下，我看是你自己想问吧？”一旁的同学哄笑。
唐屹也笑起来，轻推了一下那位男同学的肩膀，反击道：“去你的，说得好像你不想问一样。”
那男同学也不甘示弱，回推了唐屹一把，笑他：“我看你就是想约人家喝一杯。”
“我哪有你那么庸俗？”唐屹不以为然。
黎弦不想让两人变得尴尬，于是主动举起手中的红酒杯，嫣然一笑：“难得一聚，怎么能不喝一杯呢？我先干一杯，好几年都没来同学聚会，这杯敬大家。”
那精致高脚杯底稀薄的一层葡萄色，消失在她的红唇边际。
大家都顺势拿起酒杯，热情相碰。
一杯温酒入喉，话匣子便打开了。酒就是这样奇妙的东西，未必很好喝，却很开气氛。同学聚会注定是面向回忆的，今夜的时光全属于过去。
黎弦看着许久不见的同学，忆起当年一起上学的往事，不禁怀旧起来：“好怀念呀，那个时候路过新海大酒店还觉得是大人出入的场所，我们几个就在学校后门的小馆子里嗦粉，觉得世界上还有什么比老刘粉店更好吃的？转眼间就七年过去了，我们也成了出入新海大酒店的大人。”
“我今早还在老刘粉店那个店里嗦粉呢，加麻加辣，还是那股酸爽的味道。上头，得劲。”一边说着，苏湛还一边回味似的摸了摸下巴。
“那个时候老刘生意可好了，每天不知道多少学生去吃，谁不爱老刘呀？”谢琦琦也接着说，摸摸脑袋一想转而道，“噢，也不一定。要不是你去，正羽哥大概不会跟来那种小馆子。”
听到那个名字，黎弦原本扬着的嘴角倏然僵住了，像是一条流畅的曲线霎时断了点，笑容出现裂痕。
谢琦琦没有注意到她的表情变化，还在滔滔不绝着往事：“老刘店里明明主打的是酸辣粉，正羽哥还非要问人家能不能免辣免醋免葱免红油。最后人家直接给他端上来一碗烫粉，别的什么也没有哈哈哈！你说他怎么可能是去吃粉的？”
苏湛捧哏似的接了一句：“那是，冲羽神那架势，可不得是吃意大利通心粉的。”
黎弦只是垂下睫羽，没有回应。不过是一段年少不谙世事，错以为彼此是一个世界的人，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提了的。
谢琦琦却忽然神秘兮兮地眨了眨眼，凑到她耳边压低了声音：“欸，悄悄告诉我，你跟正羽哥怎么样了，是不是碍于职业没有公布啊？”
“琦琦，我……”黎弦下意识捏紧了裙摆，心跳不止。
谢琦琦察觉到她身体的僵硬，不禁面露惑色，有着同苏湛一样的疑问：“你们俩不是在微博和电视上都挺活跃的吗？前两天我还看了《我是音乐人》，你跟他真是字面意义上的打得火热啊。”
既然他们俩能当着十四亿人的面那么不客气，彼此的姓名怎么会是一种忌讳？
黎弦尴尬地笑了笑，眼色微黯。她没办法像忽悠爸妈一样对同学说“这都是演的”，转头就可能传得满天飞了。
她不是真心要骂他，他却未必是假意。
“你别问啦，怎么都那么爱八卦明星的恋爱状况？”苏湛过来替她解围，一脸自得地反问，“不如猜猜我的婚恋状态啊。”
谢琦琦嫌弃地皱起眉头，笃定道：“你？谁要你啊？都不用猜也知道还是单身狗一条。”
苏湛也不在意，回头黎弦她眨眨眼，小声问：“我这售后服务还不错吧？”
黎弦回敬了他一个白眼，这算是什么售后？把她推坑里又拉一把？这个以前天不管地不管的小霸王，现在怎么跟个媒婆似的八卦又磨叽？
苏湛耸耸肩，径自拿起酒杯：“小丑竟是我自己，唉，只能自己喝一杯。”
这一杯下去，谁也想不起再问黎弦了。
唐屹一直在旁边看着，苦于不像苏湛和谢琦琦那样同黎弦相熟，找不到话题插入。刚才喝了一点酒，他脸上泛起了一层薄红，不知是酒色，还是羞色。他握了握拳，借着苏湛刚喝了一杯的由头，对黎弦说道：“其实我真没打算约你喝酒，我是想邀请你一起唱一首，你从前唱歌就很好听。”
黎弦一怔，周围的同学已经起哄起来。
有人嘲笑：“好你个唐屹啊，你知道人家唱一首的出场费是多少吗？你这白日做梦呢。”
也有人趁乱起意：“黎弦唱一个嘛，有没有同学专场啊？”
黎弦左手指尖勾着裙摆，笑容有一丝不自在的痕迹。不是在意出场费，也不是在意什么明星的身份，只是在意合唱这件事本身。
出道这些年，她一次也未与男歌手合唱过情歌。身边的那个位置，似乎早被谁预定了一样，而那神秘的男嘉宾又迟迟不露面。
黎弦下意识地扫了一眼，周围已经聚了不少同学，却独少那一人。
她忽然有些生气，自己到底在执着什么计较什么又隐隐期待什么？这位置多少人觊觎，偏偏他并不稀罕，留着也不过是徒增狼狈。气到终点全是指向自己，穷极可笑。
“那我们到那边去。”黎弦噙着一丝自嘲，指了指宴会厅舞台的方向，那里有话筒和音响设备。
唐屹本来也没有抱什么希望，只是鼓起勇气问一问而已，全然没想到她竟然答应。周围的同学也发出嘘声，欢喝这一场好戏的到来。
正当黎弦转身要走去，有一个人穿越人群，向她而来。
“你，等等。”秦正羽低声轻语，伸手想要拉住她的手腕，挽留住她的步伐。
他的手掌干燥而温暖，黎弦却在被触及的一瞬感到如岩浆般的炽烫，以至于下意识便挣扎了一下。他没能握紧，顺着她的掌心滑了下去，两人的手指短暂相扣。
七年了，这是彼此最亲密的距离。
近到她下意识便想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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