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07章 旧时光
下一秒，秦正羽移开了手，转而以薄唇代之。
“唔。”黎弦只闷哼了一声，便默默承受了。
因舟车劳顿而缺失的水分，有了水杯以外的补充途经。他很认真，却未必是为了补偿她。
她却也甘之若饴，几乎忘了自己现在身处何地，直到——
“开饭啦，过来吃饭吧。”妈妈的声音突然从厨房传来，打破一霎暧昧。
黎弦迷迷糊糊的脑子登时清醒过来，连忙从他怀里挣脱，坐到了沙发的另一边。妈妈走过来时，两人好端端地坐着，空气里却弥漫着微妙的气息。
“咦？你们在干嘛呢。”妈妈感觉自己刚刚从厨房看过来时，两人好像不是这个状态。
秦正羽脸不红心不跳地说：“黎弦的眼睛里好像进了什么东西，我刚才在帮她查看。”
“哦，现在好点了吗？”妈妈没有起疑，只是转头问黎弦。
她看起来脸有点红，眼底如小鹿的眸子一般湿润，真像是刚刚迷了沙子。
“没事没事，已经把沙子弄出来了。”她不得不陪着他说谎。
见她没事，妈妈又走开了，去厨房帮爸爸一起端菜出来。
妈妈才一转身，黎弦便恶狠狠地瞪了那始作俑者一眼，道：“好险没被妈妈看到，明明是你惹的事，我为什么还要帮你圆这个谎啊。”
秦正羽却是悠然：“你不是叫我别装三好学生吗？那我不装了。说了谎，就不算三好学生了吧。”
黎弦被他气得快吐血，索性奔向餐桌进行食疗。
刚靠近餐桌，黎弦便闻到一股熟悉的香味，令人食指大动。“一闻就知道是黎大厨的杰作！”她站在桌边，冲从厨房走出来的爸爸竖起大拇指。
秦正羽跟在她身后，默然帮她把椅子拉开。
爸爸解开围裙，向黎弦回以一笑，然后示意秦正羽坐下，说道：“正羽啊，来尝尝这个清炒脆笋，看看味道合不合适。”
秦正羽并起筷子，夹了一块细嚼慢咽，微微笑道：“伯父手艺真好，都很合胃口。”
“爸爸是越来越厉害了，能得到此人的认可那绝对不简单啊。”黎弦在一旁称赞道。
爸爸有些不好意思地笑起来，说：“我看你们在《心之声》里做过，就仿着做了一下，没加辣椒的。”
秦正羽执起筷子的手一顿，某些情绪在眼底漫漫漾开。
她的家人，有很用心地将他也作为家人看待。
一家人吃着爸爸做的拿手好菜，简简单单，有滋有味。他似乎有些理解为什么她每次不开心就往家里跑了。
这么恋家的一个人，却在十七岁那年独自北上。
“正羽之前不是还说要邀请我们一起去听你的演唱会吗？”在他晃神之际，妈妈忽然问道。
黎弦刚想说，那都是随口说的，不作数。办个演唱会那么大的事，哪是说办就办的。
秦正羽却笑笑说：“快了，前段时间在忙别的事，耽误了。”
她偷偷扯了扯他的衣角，示意他别为了这么一句无心之语特地安排什么。
妈妈也恍然大悟：“对哦，就是为了创作新单曲吧？那可是个大事。演唱会什么的，你不用放在心上，阿姨也就随便一说。”
秦正羽却只是回了黎弦一个笑眼，转而又对着妈妈说：“对于我来说，都是大事。”
他也会很用心地对待她的家人。
饭后，爸爸妈妈回房午休去了，秦正羽也随着黎弦回了她的房间。
不过是第二次造访，这间房对于他来说已不陌生，他早在星河岛上为她打造了一间一模一样的。
“话说回来，上次在星河岛上看到你安排的卧室的时候，我真的吓了一跳。你居然能记住那么多细节，简直一比一复刻了我的房间。”黎弦也记得这件事，忍不住感慨。
秦正羽终于得以光明正大地观览她的卧室，目光流连着，似要把已经记住的记得更深，尚未记住的映入脑海。
因为成年后她已不常在家中住，卧室里还保留着一些少女时代的痕迹，即使搬家也没有改变。床头大大的毛绒兔子，铁艺架子上的小多肉，窗棂挂着的一排排风铃。
清风过处，满屋叮铃，撩动回忆的帷幕。
“只是一个拙劣的复制品而已，不知道你喜欢什么，索性就按照你的习惯去布置。习惯的，虽未必最好，但至少不差。”秦正羽的手指抚过被单，察觉到了这里与星河岛上的差异。
虽然看起来有十之八九肖像，但是只凭眼睛还是无法完全复制的，必须亲身体验。
黎弦笑道：“你有必要这么认真吗？说得好像我很挑剔一样，一点点差别都受不了。”
初到故京乍到的时候，为了省钱，她也住过几十块一晚上的青年公寓，与其他为了追梦的女孩一起挤在一个房间里。虽是今非昔比了，她还不至于忘记自己是从哪里来的。
“我只是想多了解你一些。”秦正羽背对着她，声线听起来淡淡的，很是平常的情绪。
黎弦却不由得怔了一下，像是有一股向下的力拽着她，眼睑、嘴角和肩膀，都在一起下沉。
八年，迄今为止三分之一的生命长度。所有人都以为他们获得了很多，只有彼此知道那是以失去什么为代价的。
不想放任彼此陷入那种怅然若失的情绪里，黎弦走过去拍了拍床沿，冲他莞尔一笑：“那有什么难的？你想了解我的生活环境，在这里睡一晚就全都知道了。”
秦正羽蓦然牵起她的手，十指缠绕，视线交织。
“重点不在于这里，而在于……”他没有说完，伸手将她整个人抱住。
重点在于她在这里，才是一个完整的场景。
黎弦从未觉得自己的房间如此逼仄，呼吸之间都是他的气息。彼此极尽亲密而并不狎昵，秦正羽像是在竭力探取她的信息，一点点更加了解她的本体。
“别动。”黎弦刚想伸手撩开垂在眼前的碎发，他却以为她要抗拒似的，先声制止。
秦正羽只是拥着她，没有多余的动作，喃喃道：“让我抱抱你。”
或许是因为在她的主场里，他流露出一种极端的怀恋情绪。黎弦的眉眼也软了下来，双手重叠在他的手背上，轻轻道：“嗯，我不动。”
午后的时光如十七岁的夏日般悠长，少年时一坐便是半天，也不觉得枯燥。
“想什么呢？”黎弦戳了戳环在自己腰上的手。
秦正羽贴着她的颈侧蹭了蹭，慵懒低语：“在想，好久以前我就想这么做了。”
黎弦转而抚过他的手背，一根根指节摩挲，声线与指尖轨迹交缠：“我们还有很多时间。”
“嗯，还有很多时间。”秦正羽应了一声。
似是倏然解开心结一般，他终于缓缓松开了手，目光却仍牵绊着她。
黎弦得以自由，站了起来，又回身向他，笑道：“好了，现在你也体验过这间房了，有想好怎么改进你的小岛吗？”
闻言，秦正羽也起身，状似随意地走到她的梳妆台前。他背对着她，背影颀长，若有所思。
“至少这里有一样东西，是星河岛上所没有的。”片刻，秦正羽回身对她说道，扬了扬手上的物件。
黎弦放眼望去，看清了他手里拿着的是自己一直放在梳妆台上的相框，忙伸手去抢：“呀，你不要乱动我的东西。”
秦正羽没有收回手，任她将相框夺了回去。那里面没有任何人像，只是一张乐谱。
一直以来，他是她藏在心底最深处的秘密，还不至于这么堂而皇之地放在梳妆台上。
但如果只是一张乐谱，应该就没什么关系了。十七岁时的黎弦如是想。
“你把《盛夏》放在了相框里。”秦正羽淡然复述着那张乐谱的内容，她夺回了相框，却逃不过他的眼睛。
那曾是独属于他们的金色乐章，象征着一段无疾而终的青春华年。
“你看出来了。”黎弦垂下睫羽，声线也平静下来。
秦正羽却微微扬起唇角，不无怀恋地看着她手中的相框，说道：“我以前的房间里也有《盛夏》。”
他没有说他是以什么方式贮存那段乐章，而又不为人所发现。黎弦顿了一下，有句话没问出口——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去你以前的房间里看看呢？
虽然是官宣了，她现在还不知道秦耀华对这事是什么态度。
但眼下，他们还有更紧要的事情要解决，《我是音乐人》的决赛。
黎弦看着相框中的乐谱，喃喃道：“为什么非要分出胜负呢？”像是在问八年前的小金音符杯，又像是在问眼下的《我是音乐人》决赛。
秦正羽走到她身旁，问了一个遥远的问题：“你还记得那个四手联弹的约定吗？”
“你是说……”黎弦眸光微动，有些领会到他的言下之意。
“盛夏过去了，”秦正羽谈论着无关紧要的节气，转而又回到他们的燃眉之急上，“但《盛夏》要来了。”
“你有没有想过给《盛夏》填词呢？谜语终于到了要揭晓的时刻，我们把谜底写到明面上吧。”
他提出了胜与负之外的第三条路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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